這個週末,《他》不在身邊。

 

她為自己煮了一壺咖啡,穿上《他》今早留在床邊的卡文克萊白襯衫,襯衫失去了《他》的體溫,但還留有他的味道;她是嗅覺性的人,熟悉的味道讓她覺得安全,感覺《他》在身旁。她將音響裡的阿莫多瓦的私房專輯《悲傷萬歲》調至不會干擾閱讀的音量,坐在陽台的躺椅上,喝了一口咖啡,準備享受和春上春樹的新作《1Q45》的約會。


這個週末,《他》不在身邊。關於《他》不在身邊共度週末,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傷感的事,相反的..............


這時,門鈴響了。


“喂!這是管理處的維修部,屋主要我們上來修投射燈。”  對講機傳來陌生口音。是的,起居室的投射燈已經罷工好一段時間,燈下的克林姆畫作《吻》也因此失色很久。她回房換上自己的家居服,《他》的白襯衫對她來說,是絕對的隱私,是屬於兩人世界的親密,容不下第三者的參與。

“你好,請進!” 她開了門,以一貫的愉悅語調歡迎這位不速之客。

“啊!你好......” 他穿著藍色的制服,靦腆的表情,緊張的音調,不知是不習慣她的台灣口音還是熱情歡迎的態度。

“呀!你們家沒梯子嗎?這燈太高了呀!我打個電話給管理處,安排個梯來吧!” 他看了看該修理的照明燈,遇到大麻煩似的。聽說大陸光是方言就有將近三百種,這管理處工人的鄉音對她來說是個挑戰。等了10分鐘,梯子沒著落,她計算著,獨處的時間正一分一秒的離她而去,咖啡香正在誘惑著她,留有他身上味道的白襯衫躺在床上戀棧,春上先生也在陽台的椅子上以一貫的優雅等著她。獨處,在此時成了理所當然的困難,就像戒不掉的咖啡因,還有戒不掉的 《他》 。

 

這個週末,《他》不在身邊。關於《他》不在身邊共度週末,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傷感的事,相反的,是如釋重負的輕鬆。


”喝杯咖啡吧?“ 她知道這句話會讓工人緊張的冒汗。她在大陸沒有朋友,但家中訪客不斷--管理處維修部的工人。這個全新的建築坐落在少見的美式社區裡,雅緻的人工湖,新穎的網球場,夏天一到,游泳池畔盡是巴西住戶的亮麗身影;屋內的設備看似新穎,但每週卻都得勞煩管理處的工人上來做各種大大小小的維修,標準的金玉其外。她友善熱情的態度也嚇壞過不少工人, ”在這地方,沒人看得起我們保安和工人的!“ 曾有一個管理處的保全人員這樣感謝她的客氣。

”不喝咖啡?那就喝水吧!“ 30分鐘過去了,工人更加不知所措,她索性請他在餐桌坐下,給了他幾本雜誌,便兀自走回陽台繼續與春上先生的約會,失去溫度的咖啡還沒喝完,卻傳來一陣鼾聲--工人仰著頭睡著了...............


這個週末,《他》不在身邊。關於《他》不在身邊共度週末,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傷感的事,相反的,是如釋重負的輕鬆。不穩定的關係,就像這個週末,以為是可以獨處的愜意午後,卻被管理處的不速之客闖入;這房子就像《他》和她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形象,看似完美卻充滿了不穩定和不安全感,而那把解救她的梯子也遲遲未出現;她對《他》的癮,就像明明知道過多的咖啡因危害健康,卻始終任性的不肯說再見,也不願放棄《他》那件該死的白襯衫。她不打算叫醒仍在酣睡的工人,就這樣與這個陌生男子共度了週末午後.............他讓她意識到,即使她的男人和她說著相同的語言,他們之間的溝通並不比她和這操著濃濃鄉音的工人好多少。也許,一個人的生活,才是她真正需要的.......

 

這時,電話響了,工人從睡夢驚醒,他不知所措的看著她,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。而她,視線停在響個不停的電話上,這一刻,她心裡盤算的是--”親愛的,當善妒的你,又一次質問我是否與別人共度週末時,我該怎麼回答你呢?“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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