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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記憶宮殿,一個名叫利瑪竇的男人曾建過一座。宮殿的規模取決於他們想要記住多少東西。而在想要記住的每樣事物上,要先附上一個影像,然後在腦海中的房間內賦予每個影像一個位置。”……………米拉 . 巴爾托克寫於《記憶之宮》

 

多年前,為了省下補習費,我和教授達成協議,以當她孩子私人美術老師的方式,換取昂貴的一對一托福家教課。

 

當時教授設計的聽力練習,是由她口述一段文章,我馬上復述文章內容。雖然可以邊聽邊做筆記,但托福考試的內容,上到天文下至地理無奇不有,而且手寫絕對跟不上口述的速度。幾次練習之後,教授忍不住提出疑問 “你怎麼有辦法聽一次文章就記住所有內容?我還沒遇過這樣的學生!”

 

教授一把搶過我的筆記,發現紙上一個單字也沒有,而是一堆鉛筆畫。當時的我,只是很本能的以鉛筆速寫的方式 “畫” 出聽到的文章內容,但無法解釋為何會畫出這 “無字天書”,直到看了米拉 . 巴爾托克的《記憶之宮》,才發現當年的無字筆記類似於利瑪竇的圖像記憶法。

 

我因此認為,每個人都可以建造記憶宮殿,這是本能,內容的虛實由自己決定,悲戚的記憶則深埋宮殿地底下。右腦發達,想像力豐富的藝術型人類,對於駕馭這樣的記憶術較為遊刃有餘。每個人的腦中都有喋喋不休的聲音,一分鐘內飄過的思緒可達上百個,但擁有高度創作力的右腦型族群,例如《記憶之宮》的作者米拉和她那外貌出眾才華洋溢的母親(代表性人物還有維吉尼亞 . 伍爾芙),往往 “腦中的聲音” 也較為活躍,一旦腦中的聲音越來越大,戰勝理性取得掌控權,精神分裂就成了不歸路。

 

努力生活不是件容易事,但努力的不要發狂更是一件讓人抓狂的事!當記憶宮殿變成愁城,米拉的母親成為困頓其中的禁臠,她說 “我的母親,一腳踩在這個世界,另一腳卻在夢裡……母親的眼睛一半是狼,一半是人……”

 

“沒有傘的孩子該努力奔跑,你不勇敢沒人該替你堅強”,失去羽翼保護的幼鳥,只能強迫自己成長。當幻想和真實已經沒有分野,母親的自殘和攻擊成了玉石俱焚的炸彈;米拉和姊姊隱姓埋名,在母親的記憶之宮外築起一道牆,斷絕親情十七年,母親成了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遊民。精神分裂的母親和逃亡的女兒,築城者與築牆者的悲哀。

 

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和自己父母過不去的經驗,鬥氣,冷戰,甚至老死不相往來。記得鬼才導演提姆波頓的作品《Big Fish/大智若魚》嗎?戲中的父親說故事的本事,虛幻誇張到真假不分,兒子威廉認為父親窮其一生胡說八道,簡直是怪力亂神,長達三年的時間拒絕和父親往來。這情節和米拉逃離精神分裂的母親十七年有什麼不同?或者說,和你我的人生經驗有些雷同。

 

我們努力的不要步上父母的後塵,拼了命讓自己的人生軌道與父母背道而馳,但窮其一生卻躲不過這個事實---父母是我們的 archetype (原型),不管在心理或生理,我們都逃不出這基因。《大智若魚》中厭倦聽故事的威廉最後成為父親的接班人,不止在臨終病床前接力父親的故事,也把故事交棒給自己的孩子。《記憶之宮》的米拉傳承了母親的高度創作力,在音樂,藝術,寫作中極盡所能尋找和解之道,甚至還宿命的因大腦嚴重受創,掉入記憶宮殿的黑洞中,近乎瘋狂的步上母親的崎嶇路程。我們,不也是如此?最後都躲不過父母的影子!

 

但,我們怎麼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瘋子?沒有人想死,但我們都害怕活著;沒有人想變成瘋子,但我們卻以近乎瘋狂的方式活著。《記憶之宮》書中引用法國意識流作家普魯斯特在《追憶逝水年華》的一句話 “唯一真正的天堂是早已失落的樂園”。倘若失樂園才是真天堂,那或許我們是一群假裝清醒的瘋子,被斷定精神異常的人也有可能是真清明。

 

生命,是一場與自己和解的旅程。無論是真瘋狂還是假清明,不管和我們過不去的對象是誰,其最終的目的都是與自己和解。

 

幸運的人,如《記憶之宮》的米拉以及《大智若魚》的威廉,在父母的臨終病床前和解,有的人,則是遺憾終身,永遠不瞭解父母,只能在其遺物中尋找蛛絲馬跡。提姆波頓本身就沒那麼幸運,不過他在父親過世後拍了《大智若魚》這部電影,算是與自我和解的一種方式,減少遺憾。不能和解,只能在黑洞裡永夜徘徊。

 

世間沒有巧合,每件事發生的背後都有神聖的意義。《與神對話》這本書曾經提到,宇宙會用各種方法傳達訊息,從廣播中聽到的歌詞,一篇雜誌文章的段落,一段偶然的對話,一段電影情節,或是,一本你正在讀的書。

 

這本《記憶之宮》的旅程頗坎坷,由台北寄到香港,從香港誤寄到深圳,再由深圳寄回香港,歷經兩週才輾轉到我手上,書如其人,命運和米拉的母親一樣 “顛沛流離”。本來以為,如果當年自己能在《躁鬱之心》這本書的文字情緒中自由來去的話,那我也可以從《記憶之宮》安然抽身,但,第一章還未結束,狂亂思緒在記憶宮殿內掀起一陣風暴。這是一本命中注定之書,除了解開當年托福考試的特殊筆記法之謎,更重要的,這是一本與自我和解的書。

 

這本書在外流浪時,我正好重看了《大智若魚》這部電影。我的記憶之宮,是米拉和母親的翻版?還是威廉與父親的劇本?或者和提姆波頓一樣的遺憾?這本書讓我進入記憶宮殿,抽絲剝繭,與自己和解。

 

走進宮殿,我看見不到四歲的自己坐在客廳的大圓桌上,望向花園裡一個高大而皮膚黝黑的男人;他,在陽光下咧著嘴笑………。

 

 



僅以此篇,獻給我的父親。  

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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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記憶之宮/The Memory Palace:A Memoir》

 

作者:米拉 . 巴爾托克/Mira Bartok

譯者:黃意然

出版社:大好書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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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mmer La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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